从三国的大势说到诸葛亮的用人

黑羽盗一

从三国的大势说到诸葛亮的用人   蒋君章

        知人论世，本来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于一个伟
大的人物。他的抱负，议见，往往不是一般人所能了解的。诸
葛亮便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当他未遇时，只谦逊地自比于
管仲乐毅，但当时普通的人，还是“莫之许也”，只有徐元直
和崔州平“谓为信然”。诸葛亮死了以后，他的敌人司马懿案
行他的营垒处所，称许他为“天下奇才”，而偕同诸葛亮北伐
的他的部将魏延则以亮为“怯”而“叹己才用之不尽”．后之
论史者，对于诸葛亮的批评，更有毁有誉，誉他的人非常多，
这里不必去说它，毁他的人也不少，如苏东坡父子便以为武侯
弃荆州而就巴蜀，是书生之见，王船山先生则对武侯的隆中对
策加以批评，认为出秦川是奇兵，犯了以轻为重的毛病，对于
武侯不从魏延出子午谷以袭长安，也作同样的批评，同时对武
侯的用人也有不满意的议论。最近王芸生先生发表了一篇《论
诸葛亮》的大作，把船山先生的意见抄了下来。并且强调地指
责武侯，说他“轻重倒置”，  “遗小忽大”，  “机心用事”
不合，而芸生更加深了船山先生的误会，厚诬先贤，实在是一
件不应该的事。


    我们首先来看武侯的隆中对策，这个对策，是在刘备依附
刘表的时候，对策里面所定的方略是取荆州为据点，联孙权、
拒曹操、取巴蜀、和四戎、抚夷越，然后分两路北伐，一由荆
州向宛洛，一由巴蜀向秦川。从和戎抚夷到北伐，中间还经过
“内修政理”的阶段，而北伐则要看“天下有变”，并且仍须结
好孙权。船山先生和王君从这个对策里面找到了武侯的漏洞，
这漏洞便在下面这一段文章里面。


    “……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
州之众，以出秦川……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船山先生把上面这几句研究了一下，认为“将军身率益州
之众以出秦川”，是北伐的主力，他说：  “以形势言，出宛洛者
正兵也；出秦川者，奇兵也。欲昭烈自率大众出秦川，而命将
向宛洛，失轻重矣。”王君则说：  “在这个军略之下，所以留关
羽镇守荆州以观变，而全力经营四川，诸葛亮个人数出祁山，
都是以北伐为主，这个军略，实在大有问题。……请想当时兴
复汉室之计，非打倒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不可。要打曹操，是
由荆襄去打近呢?还是由成都出汉中爬秦岭出祁山遥远的去打
甘肃而大兜圈子好呢?轻重本末的形势，一言而决，诸葛亮偏
甘肃而大兜圈子好呢?轻重本末的形势，一言而决，诸葛亮偏
偏在这地方轻重倒置了。”我们把两人的话对照一下，觉得没有
武侯隆中对策的最后一段(见上文)，实可分为下列几个
问题去研究：


    第一，为什么要“命一上将出宛洛”，而由刘备亲出秦川呢?
    第二，所谓命一上将，这上将是谁呢?是不是像他们两人
所说的就是命关羽镇荆州以观变呢?
    第三，武侯北伐，到底是重视宛洛一路还是重视秦川一
路呢?
    第四，宛洛和秦川两路北伐兵，是不是有深切关系呢?


    关于第一个问题最容易了解的，因为那个时候刘备有仁义
之名，天下延颈慕仰者甚多，而且是帝室之宵，以兴复汉室为
职志，这块招牌拿出去，号召力量很大，收拾四川的局面必得
要刘备亲自出马，这样一来刘备便在蜀了。这便是隆中决策中
所定“将军身率益州之众”的根据。刘备入蜀是建安十六年的
事，他只带庞统黄忠等数万人(此据《三国志·蜀书》之《先
主传》、《法正传》，郑度说璋拒备，有“左将军悬军袭我，兵
不满万”之句，可知备所携人蜀之兵，为数甚少，而重兵则留
置荆州)，而把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等第一流将帅部留
在荆州。这一枝兵有几种作用，一即拒东吴，一即拒曹操，也
就是将来北出宛洛之主力，其主将便是武侯自己。从这一点看
就是将来北出宛洛之主力，其主将便是武侯自己。从这一点看
来，隆中对策，并没有轻宛洛而重秦川的意思。进一步说，宛
洛之师与秦川之师，也不是截然的两路，而是消息互通，有密
切的关系的。我们知道陕南有一条大河，名叫汉水(沔水)，
下，袭取魏上庸新城等郡，按上庸郡即今陕西之山阳县，新城
即今湖北之房县，山阳是长安东南终南山麓的一个县，与商县
为邻，已在长安东南方重要门户的武关之后。房县则在襄阳之
西约一百余公里。就在建安二十四年关羽北伐襄阳，并约刘封
会师。这一段历史的事实，表示了秦川之师与宛洛之师是消息
互通，就北伐而言，是犄角之势，但是因为有汉水的浮船之
利，以北出秦川之师增援北出宛洛之师，实在是便利得很的，
这里无须斤斤于轻重之分。


    芸生未能把船山先生的误解处改正，却说诸葛亮北伐“不
重宛洛”是“错误”的，所以后来的北伐，不由长江以出荆
襄，而只是爬秦岭、出祁山，更是错误；所以他读到蒋琬屯
涪，主造船以下汉沔，发生了兴趣，说是改正了武侯的错误。
他的论据是从“涪”字上着想的。他以为涪是“涪州”。  “在
重庆之东”。实际上蒋琬所驻的“涪”，是“涪关”，在今三合
县西北六十里，是当时的水陆交通的中心，也是成都到汉中的
必经孔道。蒋琬所要浮的水是汉沔，不是长江，他的目标是魏
兴(即今陕西之安康)上庸，不是荆襄。照芸生“借箸代筹”
的策略——沿江东下，以接荆襄而北向宛许，那便先要和东吴
作战，那就是东吴替魏做了盾牌，一时根本影响不到魏。蜀吴
相战的结果，吴胜则蜀根本失败，蜀胜则势必造成魏吴相联的
局面。这个后果是不难想像，我们但看魏吴联合以攻关羽，以
局面。这个后果是不难想像，我们但看魏吴联合以攻关羽，以
及刘备的犹亭之败，便可以明白了。


    我们就三国的大势去看，荆州是吴的必争之地，襄樊是魏
的必争之地，襄樊是宛的门户，襄阳若失，宛许之门户洞开，
故关羽征襄得手，曹操便议迁都。荆州和长江下游的安危关系
甚为密切。曹操下荆州的时候，张昭便劝孙权暂降曹操，所谓
“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便是张昭最大的理由。孙权所以和刘
备联合起来击败曹操，便是为了要保持自己的门户。刘备未得
巴蜀时，孙权容许刘备暂借剂州，是因为刘备势力不大，不足
为东吴之患，乐得利用他来把守这一重要门户，等到刘备人
蜀，大局粗定的时侯，孙权便感到了威胁，便来索取荆州。我
们知道刘备定川是建安十九年的事情，二十年孙权便遣吕蒙袭
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而刘备则引兵五万还屯公安，关羽则人
益阳，蜀吴大战便要一触即发。荆州出了一个强有力的霸主。
也为曹操所大忌，所以当刘备“跨有荆益”的时候。曹操便对
汉中先下手(建安十九年)，曹操对汉中的下手。使行将爆发
的蜀吴大战延缓下来，  (长沙等三郡以东之地属权，南郡等三
郡以西之地属备，暂时得到了妥协，但孙权国防上之要求则仍
未达到)东吴得到更多的休息机会，而汉中为蜀所有，汉中与
荆州会师襄阳的大攻势，使曹操孙权同时感到了威胁，造成魏
吴联合的局面。而荆州遂非蜀有矣。这些事情在时间上都是紧
接着的，线索非常清楚，故最易明白。熟读《三国演义》或者
惯看《火烧连营寨》平剧的人，还以为刘备的犹亭之战，写的
是“雪弟恨”，珠不知这獍亭之战，便是下长江出荆襄的战略
是“雪弟恨”，殊不知这獍亭之战，便是下长江出荆襄的战略
在刘备的全盛时代已行之而不通了。


    船山先生对于魏延出子午谷以袭长安，认为是正兵。对武
侯出祁山认为是奇兵，也加以批评，芸生也以全盘军略的倒
置，诟病武侯。其实我们只要看汉水上游的形势，原来这是一
个盆地，秦岭是汉水和渭水中间的分水岭，这秦岭上边的水分
别流入渭水和汉水，成了许多的“谷”，沿着这些谷，便开辟
这一条河下通汉口，襄阳是汉水中游的军略要地，宛就是现在
的南阳，是在汉水支流白河沿岸的军略要地，这些河流都是通
了许多的猫路，这便是当时南北交通的孔道。魏延所主张的子
午谷的进兵路线，是先走到盆的底部，然后翻山直上，所以武
侯称为悬危，是事实。历史上无论平时交通或战时用兵．从来
未有以子午谷为正道者。从汉中取道褒斜以趋鄙县．或由散关
以出陈仓(今之宝鸡)，是由盆的腰部翻过盆边，自然要便利
得多，不过道口都有要塞，攻拔不易，武侯曾围陈仓不破，此
其例也。出祁山，乃是先爬上敌人设防不固的高原，翻过了比
较平坦的分水线，在渭河上占一据点，以高屋建瓴之势，以趋
长安，所以出祁山，是一种迂回战，是避险就夷，是批亢捣
虚。武侯自己也说：  “此悬危(指子午谷)，不如安从坦道，
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疑。”所以不从子午谷进兵或不
肯分兵让魏延出子午谷，是不肯孤注一掷，是以长策取胜，船
山先生未免以奇为正，以正为奇了。

祝秀侠著.诸葛亮传.东方出版社,2009.04.阅读全文请购买正版。

黑羽盗一

（二）
    关于武侯的用人，芸生有不少新的意见，归纳起来，大约
有下列几点：  (一)不善于用才，  (二)不善于养才，  (三)
因为机心用事，所以多猜防，不轻信人，  (四)不够坦白。这
些话，实在也不是事实。


    蜀的人才少，后来简直没有什么人，芸生认为这是武侯的
过失。其实不然，第一，三国之中蜀得人才最少，这一点习凿
齿早已说过，所谓“才少上国”是也。蜀的人才，为什么最少
呢?因为当时人才辈出之地是中原关中和淮泗等区．黄巾之
乱，烽烟遍地，这些地方的人才便纷纷避难。他们避难的区域
有四：一为江东，一为荆襄，一为巴蜀，另外一区便是曹操统
辖的中原，曹操占有根据地的期间较早，又是在中原区，所以
人才归之者最众。刘备虽然在剿除黄巾初期已经出来，但是在
赤壁之战以前没有什么根据地，依附他的人才，因此特别少。
刘备所得人才，可分为四个时期：第一期即初起事的时候，得
关羽张飞简雍等人，飞与雍，都是他的同卿；第二期即领徐州
牧时期，陶谦幕中的人物，归于刘备者甚多，如糜竺、糜芳、
孙乾等是；第三期即依附刘表的前后，这一期所得人才最多，
其中不少第一流的人才，如诸葛亮、庞统、徐庶、马良兄弟、
陈震、伊籍、蒋琬、廖立等，大概当时名士庞德公和名古文经
学家司马徽的门下，多归于备；第四期是在巴蜀所得的人才，
为数最多，如法正、黄权、彭秉、秦宓等不下数十人，不过这
数十人的籍贯，属于巴蜀的只是一部分。如法正是扶风(陕
西)人，避难入蜀；李严是南阳人，曹操入荆州时，避至西
蜀；邓芝是义阳新野人，汉末入蜀，为的也是避乱；刘巴是零
陵蒸阳人，曹操入荆州时降操，受操命收南三郡，以已被刘备
蜀；邓芝是义阳新野人，汉末入蜀，为的也是避乱；刘巴是零
陵蒸阳入，曹操入荆州时降操，受操命收南三郡，以已被刘备
所占，亦不能北归曹操，乃转至交趾而入蜀；费袢是江夏郦
人，依族父伯仁，伯仁之姑是刘璋的母亲，因入蜀依璋；其他
如王连、吕义、许慈是南阳人，董和、童允、翟峻是枝江人，
向郎与向宠是襄阳宜城人，法正是偃师人，胡潜是魏郡人，来
敏是义阳新野人。这些入或者是刘璋父子入蜀时带来的，而多
数为避难而来，刘备在巴蜀得到的本地人才除了上述的黄权、
秦宓、彭莱而外，  《三国志·蜀书》有传者仅马忠、王平、张
嶷、张翼、杨洪、杨戏、黄诗、杜微、周群、张裕、张裔、尹
默、李误、谯周等十余入，这十余人就是蜀的后期主要人物。

由此，我们可以得一结论，蜀的人才，以外来为主要，到后来
三国的局面既定，一方面因为地方安定，无所用其避难，一方
面因为此疆彼界，往来极为不便；这样便使蜀中人才死一个少
一个，无法可以补充。所以后期蜀国的人才之少，实大势所使
然，芸生归罪于武侯之不善养才，非通论他。

    一个政治领袖，必须要相当的机密，武侯也不能例外，至
他的待人是非常坦白的，他叫人“勤攻我过”，杨颞死后，他
垂泣三日，是因为颐曾攻过他的“过”。他并且“集众思”，
“广众益，”可见是相当民主的。

    也许有人要说，蜀虽少才，如果武侯能养才，则人才定可
辈出，能用才，则发愤之士，定能知所感奋而成才，今人才如
此之少，未始非武侯之过，关于这一个疑问，我们再举几个具
体的事实。古代养才备才，以开科选举为工具，但戎马倥偬之
际，多不加重视，惟蜀国则此制不废，史称诸葛亮与法正、刘
巴、李严、伊籍等“共造蜀科，蜀科之制，由此五人”，这是
武侯重视养才的一端。姜维是一个人才，是由魏投降来的，但
是武侯非常看重他，他一则说：  “姜伯约忠勤时事，思虑精
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诸人不如也。”再则说：  “姜伯约
甚敏于军事，既有胆义，深解兵意，此人心存汉室，而才兼于
人。”其实姜维这样的人才，根本不算了不起，但武侯这样的
人。”其实姜维这样的人才，根本不算了不起，但武侯这样的
称许重视，便是因为蜀国后期人才极少，故重视人才，是诸葛
一贯的作风，其荐刘巴，则有“运筹帷幄，我不如子初远矣”
之旬。蒋琬为广都长，众事不理，将遭处罚，武侯则称之为
“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而劝刘备宽恕他。其用马谡为将，
也正是武侯急于用才的表现，马谡是一个参谋人才，而不是一
个带兵的人才，武侯南征，向武侯贡献“服南人之心”的作战
方针的人，便是马谡，这一点便叫武侯看重了他，为后来叫他
镇守街亭的张本。那里是什么献殷勤的关系呢?这是说武侯的
看重人才，其例不胜枚举，也不必枚举，只此数事便可见此大
概矣。


    其次我们再来看武侯的优待人才，我们还是从几个故事着
手。武侯南征，将归成都，文武百官，郊迎者数十里，费棒官
阶甚小，而武侯独与棒共载而还，你道为什么?便是因为费样
是一个人才。杜微(梓潼涪人)是一个名士，武侯当政后，就
请他出来做官，他坚决不肯，还用“辇”去接他，他仍“乞
病”不干，武侯仍是致函相劝，推敬备至，拜他做谏议大夫；
还有一位叫做五梁的名士(犍为南安人)，武侯也用同样的方
法罗致他，拜他做谏议大夫。《三国志·蜀书》称建兴五年，
亮领益州牧“选迎皆妙选旧德”，又《杨洪传》称：  “西土咸
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这些可以证明诸葛亮不但优礼人
才，而且还善于用人才，能达“尽时人之器用”的程度。


    诸葛亮是不信任人才和裁抑人才的吗?不错。诸葛亮不喜
欢汉嘉太守黄元。黄元是怎样一个人呢?杨洪说他“素性凶
暴”。诸葛亮曾经在刘备面前说过彭蒙的坏话：  “心大志广，
难于保安。”彭蒙是怎样一个人呢?《三国志·蜀书·彭蒙传》
说：  “姿性骄傲，多所轻忽。”又说“先主为益州牧”。拔蒙为
治中从事。  “荣起徒步，一朝处州人之上，形色嚣然，自矜得
遇滋甚”，这是武侯说他坏话的根据所在，刘备经过一番考察，
才加以疏远，左迁为江阳太守，而莱竞大发牢骚，骂刘备为
“老革”，教马超造反，这分明是一个有才无德的小人。廖立自
以为才名宜为诸葛亮之贰，也是一个有夸大狂的小入。不错，
诸葛亮是裁抑魏延的，对于杨仪也没有吩咐重用，这两个角色
是怎样的人呢?我们借孙权的话予以说明，费袢使吴，孙权尝
大醉问神日：  “杨仪魏延，牧竖小人也，虽尝有鸣吠之益于时
务，然既已任之，势不得轻，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矣。”
这样蜚声于国际的小人，你说不应当裁抑的吗?照武侯对李严
的态度看来，他还嫌过于信任人。这李严并不怎样了不起，芸
生的大作里面，也有一处认为是小人，他的不行，陈震曾发现
过，而且告诉过武侯，所谓“正方(李严字)腹中有鳞甲，乡
党以为不可近便是”。这陈震是武侯认为“忠纯之性，老而称
笃”的忠厚长者，他决不乱造谣言，但武侯仍然曲予优容，这
不是对小人太过宽大了吗?


    我们把一部《三国志·蜀书》仔细研究一下，便可发现武
不是对小人太过宽大了吗?
    我们把一部《三国志·蜀书》仔细研究一下，便可发现武
侯所裁抑的人，是有才无德的，因为国家需用人才，而这些
有才无德的人，究竟有一长可取，因此也就用了他们；但这
些人缺点太多，权位如果太大，那是就要出乱子，所以又要
裁抑他们。这正是武侯的苦心孤诣之处。原来武侯用人。是
才德并重的。这一点，可以从武侯推许或重用的人中看得出
来，像前文所说曾降曹操的刘巴，武侯极为器重，因为他能
“恭默守静，退无私交，非公事不言”，又能“躬履清俭，不
治产业”；如陈震，  “忠纯之性，老而称笃”；如杨洪，  “忠
清款亮，爱国如家”；如蒋琬，  “托志忠雅”；如董和，  “躬
率以俭，恶衣蔬食”，  “官二十余年，死之日，家无担石之
储”；如费神，  “雅性谦素，家不积财，儿子皆令布衣蔬食，
出入不从车骑，无异凡人”；如邓芝，  “赏罚明断，不治私
产，妻子不免饥寒，死之日，家无余财”；如向宠，  “性行淑
均，晓畅军事”；如杨戏，  “笃于旧故，居诚存厚”。从这些
地方看起来，便知武侯的用人标准是才德兼备，而这种爱国
如家，躬行清俭的人，尤为武侯所重视，这些都是显然的事
实。不容俗士误解的。


    也许有人要说诸葛武侯既然这样重视人才，拔用人才，那
末为什么不重用马超．派他到西凉替蜀国创一局面呢?这一点
也很容易明白的。第一，我们要知道刘备和诸葛都是重视西凉
的，这有两个具体史实可证：其一，当刘备粗定巴蜀，孙权便
来索荆州，刘备的答复是等到取得凉州，然后交还荆州；其
二，章武元年刘备封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为厘乡
侯，策文里面有这样几句：  “……海内怨愤，归正反本，暨于
氐羌率服，獯粥羡义，以君信著北土，威武并昭，是以委任，
援君抗杨膈虎，兼董万里……”这都表示了蜀国君主的如何重
视西凉和重视马超。第二，马超是章武二年就死了，在他死以
前的蜀国，是被封锁在汉中盆地之中，非有大兵力冲不出去，
而在马超死前，蜀国正多事之秋，也没有机会来把这位西凉的
孤主首领送回去，所以芸生怪蜀的君臣不重用马超把他送回西
凉，实未明当时的情势。我们在正史上找不出刘备君臣裁抑马
超或不信任马超的资料，只找到马超部众的叛离，致阖门百口
被曹操所杀，只留下马岱和小妇弟等数人而已，后来他投张
被曹操所杀，只留下马岱和小妇弟等数人而已，后来他投张
鲁，张鲁欲妻以女，被谗言所止，杨昂又屡害其能，因此他不
能安身，从武都逃入氐中，转奔往蜀，这是建安十九年的事
情，那时候刘备正在成都附近和刘璋作战。  《三国志．蜀书．彭
蒙传》言超“羁旅归国，常怀危惧”，正可以见到这一位壮年英雄
(超死时只有四十七岁)饱经沧桑以后的心境。那里是什么“猜防”的关系呢?


    诸葛武侯的为政用人，还有一个不可不知的特点，那就是
信赏必罚四个大字，《三国志·蜀书·张裔传》称：  “公赏不遗
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这几句
话道破了诸葛为政的中心，在这种原则之下，李严向朗是他交
情很深的老友，马谡是他提拔的，廖立也是他所称许的，但是
一朝有罪，应该杀头的便要杀头，应该罢斥的便予以罢斥，这
种法律平等的精神，即今日中西的民主国家，也不过如此。执
是以言武侯对于法正是曲予矜谅而深具苦心的，法正是一个
“角色”，实为刘备在蜀所得的人才之冠，刘备入蜀以后对法正
的信任，有时还过于诸葛亮。不过法正的品德是有问题的，
《三国志·蜀书·法正传》有这样一段：  “以正为蜀郡太守、扬
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
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或谓诸葛亮日：  ‘法正于蜀郡太纵
横，将军宜启主公抑其威福。’亮答日：  ‘主公之在公安也．
北畏曹公之逼，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
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
可复制，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耶!”’这一段话，是和
诸葛亮作风不合的，但当蜀中初定，蜀中的豪绅大族，都是和
法正有深切的关系(张松是一个人才，是蜀中大族的领袖——
法正有深切的关系(张松是一个人才，是蜀中大族的领袖——
所谓州之股肱，是法正最好的朋友，他明是反对刘璋的。张松
被刘璋所杀，这一部分力量是法正所可左右的)，如果刘备君
臣和法正的关系弄不好，那便要出乱子，生麻烦。所以武侯之
不制裁法正，实在是环境使然，因为他的主要的目的，是在安
定根据地，来兴复汉室，这种小德，不妨出入一些。这也是因
为法正只是气量小些，并不是彭蒙一流有夸大狂的小入。但是
一个政治上的领袖，有时不能不应付环境的苦心，于此可见了。


祝秀侠著.诸葛亮传.东方出版社,2009.04.